"今天是外婆的第一個祭日。"
到了三舅家,舅母說著。
沒錯,外婆走了至今已經兩年了。
第一年叫做"對年",
第二年,則是第一次做祭日。
我還清楚記得兩年前那個時候。
跟小布一起在四川旅行了九天,
回到桃園機場打開手機的那一刻,
姐姐和媽媽的短訊跳進眼裡,
我的眼淚奪眶而出。
那真是太意想不到的一件事。
外婆一直都很健康,
雖然難免身體各部份有些老化現象,
但活到近九十歲還是一個人獨居,
煮飯洗衣打掃樣樣不假人手。
她最常犯的毛病就是背疼手疼,
肺和呼吸道也因為吸了五十多年的煙而履履抗議。
後來听姐姐說,
外婆原本只是肺部發炎進醫院,
醫生還說沒什麼大礙可以回家休息,
怎知回到家不到兩天就虛弱地走了。
外婆走得很快、沒有受到太多折磨,
應該是一件最讓大家欣慰的事。
她一輩子硬脾氣、有骨氣,
就連離開人世的方式也是一貫地很有尊嚴。
但卻讓許多晚輩來不及與她道上一別,
留下遺憾。
沒有了外婆的五條港,
對我而言像是流失了情感的鄉,
不再是家。
從小到大,
我在外婆簡陋的木屋裡待過多少歲月——
喝過多少杯外婆煮的黑咖啡,
捲過多少根紅煙給她,
听過多少次外婆的打齁聲……
這些那些,
如今都已成了無法召回、不能重演的片刻。
一直到最後一次跟外婆相處,
她仍是對我念著重複了好幾年的話:
“別念那麼多書了,趕快找人嫁了才正經!”
而我總是調皮地回應著:
“嫁了就不會每年都來這裡陪妳了喔!”
這彷彿成了我們的默契,
就算對話過一百次還是樂此不彼地繼續下去。
身為外婆最小的孫女,
我跟她的生日差了整整六十年一甲子的歲月。
同樣屬雞、同樣出生在鄉下、同樣是女性的我們,
思想卻是決然的不同。
這不只是年代的差異,
更是成長環境、個性,甚至命運的關係。
我可以從書中認識過去的傳統思維,
從大家口中了解外婆的際遇和個性,
但外婆卻永遠無法理解我腦袋的思考模式。
不過即使如此,與外婆相處的時光,
仍然有大部分是愉快、溫馨的;
每當想起我們在海潮聲裡互相戲謔時外婆的靦腆笑容,
我就深深慶幸在外婆的晚年我這樣子陪伴過她。
這是外婆的第一個祭日,
三個舅舅家都煮了豐盛的料理來祭拜她。
听說大姨和表姐去了二舅家,
表哥去了大舅家,而我們到了三舅家。
雖然沒有齊聚一堂,但外婆仍是把大家拉到了不同屋簷下,
一邊吃著家鄉的料理,
一邊透過各種方式回想著與外婆有關的種種。
就像媽媽一樣,學起外婆捲煙抽煙的樣子,
口裡鼻裡,忽然充滿了外婆的味道。
而冉冉升起的煙,自是會薰了眼,
叫大家淚光閃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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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外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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